背包环游美国5：荒野中的泼妇和伙伴

scidem 发表于 2012/04/21 15:45 华中科技大学校友论坛 (www.hust.org) 主题字词: 背包旅游 南达科他州 Rapid City 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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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未名Travel 2012-03-19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只见草垛，不见牛羊。南达科他州看不到边际的绿色农场和蓝天融化在一起，偶尔还能看到天边银白色的大风车。黄昏时分，落日洒下的余晖又给天地交融之际涂上一抹紫，巴士窗外的整个景象就如一杯颜色分了层次却互相交融的鸡尾酒。

旁边的英国小伙Nat正专心写着日记，上海的教授夫妇互相搂着手，靠着对方的肩膀小憩。望着窗外的那杯鸡尾酒，我耳机中传来的是肖邦的Nocturne in C Sharp Minor。

比起莫扎特，我更觉得肖邦是天才。一旦音乐灵魂附身肖邦，夜曲练习曲的创作都像是信手拈来，十指落在琴键上就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和浪漫主义后期的作曲家相比，听肖邦没有一点繁复沉重感，他的音乐精致小巧却自然天成，诗意如窗外的田园风光。

美国真美。

在到达Rapid City的路途中，巴士在荒郊野外中的一个小加油站附近停靠。我们一行四人下车休息，拍照留恋。上海的那对教授夫妇年过七旬，却神清气爽。我惊讶的是，在他们单独环游美国之前一年，他们还曾自助游到西藏，在拉萨稍作停留后，最后甚至到达珠穆朗玛峰山脚下的大本营！

惊讶之余，各种佩服和羡慕。来美国之前他们准备了半年，厚厚的笔记本记录了主要景点的各种细节，在英文不灵的情况下，自助环游美国已经相当不易。哪能想象在70岁高龄，他们还敢冒险冲击喜马拉雅，甚至还有一颗攀登珠穆朗玛峰的心？我在经过前几天的种种折腾，已经感慨一个人背包环游美国实在不易。可是跟他们比起来，这算什么？那一刻，我冒出了一个想法：如果这次我能一个人背包环游美国成功，我一定要在40岁之前，环游世界，让我的脚印留在五大洲的地板上。

短暂的停靠后，我们都上了车，可是车却迟迟不开。貌似一个中老年白人妇女乘客正在跟司机推推嚷嚷。我们问先上车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女乘客的同座向司机举报，怀疑此女乘客有精神疾病。在路途中，女乘客被发现不时地喝洗发水瓶子里的东西。在巴士停靠后，司机亲自检查，发现洗发水瓶中的不是洗发水而是酒精类饮料，而在巴士上饮酒是违法行为。司机决定拒载女乘客，让其卸载行李下车。可是女乘客不愿意。

司机打电话叫来警察，几分钟后一辆警车停靠附近。两个警察上来礼貌地请她下去，她下车了，可是还是跟警察拉拉扯扯，不许警察碰她，嘴里也是骂骂咧咧。一个稍胖的警察见状，突然间一下子就一脚飞踹到她的身上，她立马来个狗啃屎。警察把已经趴在地上的她的手臂反捆起来，拷上手铐，压上警车。一个喝“洗发水”的中年白人泼妇就这样被警察黄飞鸿飞踢给制服了。警车走后，她的两个大行李被司机大爷扔在马路边上。巴士开动了，两个硕大的行李被孤零零地抛在这荒山野岭的公路上，离我们越来越远。

我和英国小伙都有点傻眼了，觉得像在看一部荒诞剧。这里的民风果然彪悍，可是对于不听话的中老年妇女，警察怎么下手这么狠？终于，车上了正道，英国小伙子又翻开日记本记录他的奇遇，中国教授夫妇再一次依偎着睡去，我耳中的音乐也从肖邦变成了德彪西。

不久，车到达Rapid City.欣赏了大半天的田园风光，一路上没有一点人间烟火，突然看到人声鼎沸的Rapid City还有点不适应，做梦一般。怎么荒山野岭的之中突然就冒出一个摇滚乐震耳欲聋，活力四射的小城？难道就是因为几十年前这里修了一个总统山？

下车后，教授夫妇和我们告别，去寻找他们的旅馆。还没有着落的我和Nat却被当地的音乐节的音乐吸引。

Nat刚刚历史本科毕业，毕业后他准备用一年的时间来环游世界。这种毕业和工作中间隔的一年叫Gap Year。在欧洲，Gap Year的概念非常普通，加上经济不好，找工作不易，更多的欧洲年轻人索性利用GapYear环游世界。不知为何，Nat的英式发音总让我觉得很搞笑，这也给旅途增加好多笑料和话题。Nat似乎有很多故事，虽然学历史，但是穿着打扮言行举止都文青味十足。

果然，他后来告诉我，他是一个英国乐队的吉他手，作品还多次被BBC播过，正在筹划下一张唱片，他参与作曲和写词。难怪他笔不离手，而且在我们吃饭的时候，我也发现他的手都会不自主地在桌子上敲打节奏。看来，他不是文青范儿，而是文艺范儿。

我超级开心，因为从我一直钟爱的Beatles到曾经喜欢的Cold play，在到最近沉迷得不能自拔的Radio head，全是英国的，于是向他列举这些乐队以及自己如何喜爱他们。他听着只是一直点头，偶尔评价“这个还可以，那个不错但太商业了”。对于誉满全球的英伦乐队，他一点没有我的那种铁杆粉丝范儿。呵呵，难道音乐界也”文人相轻”？

后来，他答应回英国后会给我寄他的唱片。再后来的某次，他跟我抱怨说，做音乐是一件花钱花时间，风险极大收益很小的事情。很多时候是在自己掏钱做巡演，偶尔还要去酒吧和婚礼上挣钱，唯一让他继续做的理由就是真心喜欢。我问他以后打算做什么？他说想去一个唱片店或者书店工作。我说，现在唱片店和书店都在一个接一个的倒闭，这个工作未必好找，找到也未必长久呢。说完觉得不妥，有点后悔。他说，他其实也不确定。

之后，我们找到一家当地有名的小餐馆，坐在临街的露天座位上，听着不远处音乐节传来的音乐，吃着当地有名的美洲野牛汉堡Buffalo Burge，喝着餐馆自家酿的啤酒，观察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人来人往，和Nat有一句没一句的瞎侃。那一刻，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放松感，因为，终于我不用担心和罪犯或瘾君子打交道，也不用提防小偷和骗子了。可是好景不长，吃完晚饭，我们又要开始为住宿问题操心了。

Rapid City小城几乎是处于middle of nowhere，小城出了主街几乎就到是荒山野岭，民风淳朴剽悍的地方坏人可能不多，但野兽什么的应该不少。这里的昼夜温差很大，夜晚气温明显低了很多。而且因为城市小，很多店面不到午夜就关门了。车站更是在我们傍晚一到站之后就关门赶人了。后来，我们跟上海来的教授夫妇取得联系，他们说可以让我们住在他们的旅馆里。Nat感觉很别扭，我也觉得不妥，而且于是谢绝他们的好意。

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之前承诺“一定不住旅馆”的我有点动摇。加上在我环美旅行的前几日，每个晚上对我来说都像一场战斗。第一天晚上，刚跳完伞，就在车站遇到从牢里放出来的人；第二天晚上，被毒瘾发作的瘾君子吓了一晚上；第三天晚上，和三个黑人小偷坐在一起，担心了一晚上；第四天晚上，在危险的市中心游荡，情急被逼，借宿在醉酒的好心警察家。

加上白天几乎是马不停蹄，观光游览，到了第五个晚上，我能感觉到身体已经处于亚极限状态了。虽然我在巴士上睡了不少，但是什么都无法代替躺在床上正常休息一个晚上的感觉。也就是到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为什么Sleep deprivation也算是折磨的一种。那种想睡却怎么都不能安心睡觉的感觉真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而一直习以为常的正常睡觉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是一个那么可遇而不可求的奢望。

终于，我放弃了之前“一定不住旅馆”的承诺，在Priceline上bid一个超级便宜的汽车旅馆motel，我和Nat都超级高兴，算下来一个人才20美元。可是当我们再看一眼旅馆的地址之后，就不怎么兴奋了。因为那个汽车旅馆的地理位置离小城中心有点远，几乎就是在荒郊野外的边缘地带。一分钱一分货啊，稍微有钱一点，谁愿意住在那个偏远危险的地方？

不过没办法，因为Bid后自动付了钱，我们继续拖着疲惫的步伐，背着重重的行囊，一步一步地走向越来越深地黑暗。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我们在途中休息了几次，小城的灯光慢慢地被甩到背后，黑暗也一点点地麻木我的视野和思想，偶尔还能听到动物的叫声。经常听到电视中报道，西北地区有人被野兽攻击致死的新闻；一路上也听到很多野兽攻击国家公园里露营者的真人真事；公路边也看到很多“注意野生动物出没”的警告牌。我害怕的心又一次忐忑不安起来。

经过前几个晚上，我已经不害怕陌生人了，但现在我开始害怕野兽。害怕野狗，害怕野狼，害怕野牛，害怕熊。不过幸亏这一次，我不是一个人，还有点底气。不过文艺范儿的Nat看起来比我还柔弱，他也比较紧张，如果真遇到野兽，什么都是浮云。然后我想着，万一遇到熊了，我就立马装死，而且熊应该会先去嗅他，因为我的衣服两天没换了，汗臭味肯定不会惹熊喜欢。呵呵，想着想着，我突然就笑了出来，弄得他有点莫名其妙。

就在我们一起抱怨又互相鼓励打气的时候，我们终于看到黑暗中的灯火。那种喜悦就像打了一剂肾上腺素一样，我们能居然还能拖着灌了铅的腿小跑了一段。走到那家汽车旅馆门口，旅游经验丰富的我让Nat先躲起来，因为我bid的是一个人住，怕万一人家看见是两人会收两个人的钱。可能也是为了避免野生动物，那个汽车旅馆和院子整个用围墙围了起来，而且只有一个大门入口处，也是Checkin的地方。等到我拿到钥匙后，Nat才悄悄的从唯一的入门处半蹲着溜进来。一进门，看到靠门的那张床，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一个大跳扑了上去，就再也不想下来。

之后，我用iPad搜索了一番，找到一个当地的旅游网址。我打电话过去预约，非常便宜，最后一个人只要50美元，而且不仅价格可以讨价还价，连旅游项目和景点都可以商量。一个小时不到，第二天的从总统山到黑山的行程就全部搞定，Nat对我的办事效率和讨价还价的本领特别惊讶。Nat说要是他来弄，估计只能去前台找宣传册，照单接收单子上的价格，不会想到去讨价还价了。我说也是被逼的，如果你有iPad，又是个美国人的话，我估计就装傻不去操心了。然后他就呵呵笑。可是我终于没有力气再去说话了，躺在床上，我只想睡。

“晚安。”我挤出这最后一句。然后，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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